春山

春山如笑，因为有花烂漫。
杏花在微风里怯生生地开了，缀满一树枝条。
我总是难免感动于如此的春光。
看远天的云朵在嶙峋的山腰飘浮，看原野尽头那一列萌发的树木在晴空下舞蹈。
仿佛是时光的纪念册中最光明的一页，被一支彩笔图画得清婉动人。
每一个春天，这样似曾相识地经过着，如一只缓慢的爬虫，漫不经心却又万分谨慎。

看去年拍的照片，一瓣落花停留在你宽厚的手掌。
这使我想到每个人的经过。想到许多出现了，又渐渐消失的人。
由陌生到熟悉，再由熟悉回归到陌生。有多少人，是以这样的方式交错入彼此的生命。
后来的陌生，是一种顺理成章的遗忘。
某一个人，在某一个时刻，成为了一个模糊的剪影，一个恍惚的名字。
某一段经过，在某一天，幻化为一个遥远的故事，一串真假不辨的对白和动作。
如那一瓣落花，曾经年少的温柔，坠入谁的往事如烟。
如那一双手掌，从前年少的晴朗，捧起谁的昨日，再轻轻放下。
那是我们所无从预见的明天。
好像当初的你我，无从知道今日的离别与陌生。
人与人的交错，纯属意外。人与人的失散，又如梦幻一场，惊恐中醒来，已失向来烟霞。
来不及挥手道别，昔人已远。
乘风万里，远走高飞，遗忘的终于被丢失干净，记住的终于也一丝丝消磨殆尽。
如果没有记日记的习惯，我大约不会有这样好的记性，不会有闲心去记住一场雨，一个荒废的下午，一张忧郁的侧脸。
那样多散碎的细节，会被我毫不留情地抹去。抹去了，也便如没有发生过一般。
好像，我在许多人的世界所遭遇的那样。也许，会有同学在看毕业照时，竟叫不出我的姓名。
当然，如今的我，在翻看那些旧照片时，也会对一些面孔哑然。而且，这些面孔的数量明显有逐年增多的趋势。
没有人不会被遗忘。没有人能够霸占谁的记忆，赖着不走。
如花的年纪，自然也该有落花的姿态。是这样轻的，离开了，满怀深情与不舍，却又伪饰得仿佛淡定从容。

这一切，原来都是时光的把戏。
这一切，莫非是我们辗转奔波中的真相？
亲爱的朋友，如果明天我们便要失散，我该用些什么去保管今日的欢乐，用什么去封存不多的青春。
如果你将远行，如果你后来的故事里不再有我的出现，你是否也会有所留恋。
这些，是我不该去问，也无需去问的。
这一路上，谁不是匆忙仓皇的过客。
我们从未停留。我们不忍停留。
我惟有感谢，全部曾有的懂得与珍爱。
这些年少的温柔与晴朗，是你我不灭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