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雪

一场春天的雪，不期而至。
昨夜的我枕着窗上淋漓的雨声入睡。早起的睡眼里，却盈满了洁白。
雪，无声息地落下，落满就要花开的世界。

在这样一个日子，读冰岛诗人的诗，一样带着雪意的清寒和明澈。

像一件柔软的长袍
我把我的沉默放在你的肩上
像一个明亮的梦
我把爱抚编织成我们的缄默
……

我爱这样的句子，爱这样怀着温存的轻轻口吻。
像一朵包裹着温暖的雪花，散落入发芽的土壤。
又像一个说出口，就被遗忘的约定，即将融化在明日的晨光。
有许多的约定却正是因为无可到达，而愈发迷人。
正如，你对我说，我们去海上，霸占一座小岛。
正如，你答应为我造一只船，在船体上绘画上我设计的图案。
那些，是我们美好的约定。某一个夏天，某一个走失在记忆的八月。
云朵膨胀，一场场雷雨，淋湿我们的双眼。

有时，我想起渔夫和金鱼的故事。
贪婪的人，终于一无所获。有时，我怀疑自己也同那妇人一般，贪得无厌。
所以，才有了悲戚，有了不平，有了那么许多扰乱了宁静的情绪。
我无法是静定的湖水，却是汹涌的汪洋。
我说，我想要一只船。这话里的意思，或许没人真正懂得。
我需要的，是渡过。我独自的海，独自的困境。

我喜欢仰卧在床上，看窗外发射塔上闪烁的灯光。
我把自己当作船，远处的光，便是海上的灯塔。
也许，我始终是在航行。也许，没有人不是在波涛里沉浮。
我愿意自己是沉默的。
好像一片皎白的月光，照得澄江如练。这样的夜晚，我会架小舟出航。
水总是多情的，无论陆地海洋。
我愿意在所有人熟睡时，到一处峭壁下，去和天地悄悄地谈话。
你会告诉我，宇宙最初的模样么。
你会知道，末日的太阳，是如何沉入黑暗么。
你大概也只有沉默，同我一般不发一言。
可能，这便是我们谈话的方式。唯一的方式，也是最恰当的方式。

用铅笔，在白纸上匆匆画下草图，被雪被覆盖的屋顶。
因为雪，屋顶是可爱的，显得稚拙天真。
我用线条记忆下它的轮廓。也用心，记忆下一个落着雪的春天。
很多时候，我是这样独行的人，像海上的渔夫。
我看月起与日落，标记星辰的改变。
时间在掌心滑落，如一尾顽皮的小鱼。
我永远无法将它囚禁在鱼篓，它却一次次误入我的网中，再诡异地逃走，踪迹全无。

雪花在日光里融化。
它们是微笑的，从未有过悲伤。
悲伤，是人们愚蠢的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