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窗

14岁的夏天,和朱朱谈论未来。我说,我想要一扇挂着水蓝色窗帘的窗。

后来,我如愿拥有了这样一扇窗。便时时对着那被风拂起,又悄声落下的蓝色,静静发呆。很多次,是在有雷电的夜晚,雨水的湿味,摩挲过土壤和植物,涌进我的窗口。

我爱着这样的时刻,深的,浅的,泄露着幸福和忧郁的蓝色,毫无保留地充满我的世界。

我的窗口,挂着水蓝色窗帘的窗口,总是那样默默等候一般。

承载着日光,承载着星辰,开启我的想象,我的梦与幻。

清早或午后,当风光顾敞开的门户,我的风铃丁丁当当,用清越包裹起小屋的自恋与孤独。

人对于房间的眷恋,大约多数是因窗而起。没有窗的房间,不过压抑的囚笼。

当黄永玉先生讲到自己的人生经历,他回忆的线索,便是不同居室里的窗。最困难的时期,住在没有窗的房间的先生,便在墙上画出一扇美丽风景。这令我不禁动容,也想到民间故事中,那马良的神笔。从那绘画出的窗口,先生望见的,是自己心里无垠无际的壮丽世界。感慨于大师的境界与精神,是我等凡夫不可效颦,惟有高山仰止,深心钦佩的。

窗口,在我们的房间,更在不可触摸的另一端世界。

看到一幅照片,远在丹麦的窗口。红砖的房屋,白色的木窗里,俯卧着一只睡眼矇眬的小猫。好的日光,把树木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婆娑的窗口,无比悠闲。在那童话的国度,是否处处有这般的窗口呢。

我渐渐开始喜欢猫的姿态。

它们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骄傲地行走跳跃。它们依赖主人,却又随时可能弃你而去。与狗相比,猫大约是太不厚道的。而狗的忠诚,总有卑微屈从的意味。

猫是孤独,是智慧,是与人群的恰好距离。它们享用感情,却从不迷失。

于是,这样有慵懒猫咪的窗口,也显得寂寞而高傲。

太多时候,人并不需要被理解。

我们可以只是一只窗口里的猫,被路过的人见到,记住,或者遗忘。那将是路过者的选择,与我无关。

空的窗口,总让你有所期待。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火,一株被细心照料的植物。

窗口,意味着一种包容与皈依。

在萨拉霍夫的画作中,反复出现着窗口,他仿佛习惯于从窗口望出去,来观察这人间纷纷。窗外,是庭园,是河流,是色彩浓重热烈的一切。他饱含着热情,从窗里绘画天空清澈,草木繁茂。

在空的窗口里,是否可以安放下,我们对于美的所有信仰与期待呢。

房间与窗口,在每个人的天地里,不断制造着可能和奇迹。

最近,人人在讨论关于搬宿舍的事。

终于确定下来,我们大约是会搬到11楼的1到3层。于是,便又开始忧虑朝向和楼层的问题。

超超说,她希望可以住到向阳的房间,但不要是一层。

因为向阳,房间便有光亮和温暖,而一层,是过于吵闹的。现在的宿舍,是向西的,房间总是要开灯。

如果还是被分到阴面,那么只能说明,我们是注定在大学四年里过着蚯蚓般的生活,我笑笑说。

虽然这样玩笑着。我也是在期待新的宿舍,能给我一扇有日光的窗口。

我想,看太阳的影子,在四壁流转,该是件多惬意的事。

起风的下午,趴在床上,问莫:我们就要搬出这房间,会有新的主人住进来。房间将空掉,被重新粉刷和装饰。那些,我们曾在夜里说的悄悄话,是否也会被一并埋没遗忘呢。

路过这里的人,会不会知道,曾经的这一扇窗里,住着梦里的女孩。

也许,以后的我们会站在楼下,甜蜜而怅惘地辨认窗口的位置,记起一起听着广播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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