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沫的凌乱

头疼整夜，忽睡忽醒，做离奇古怪的梦。被恶人追逐，又坠入深谷，然后有青蓝的天空，无涯的汪洋，我们的独夜小舟，穿越山河和大洲，迎送刺眼的黎明……

不知道多久之后，我终于停下来。才复又清醒在无光的暗夜，昏沉却了无睡意。

于是，有他们无端走进我的房间，点起篝火，与通体冰凉的我，围炉夜话。穿着当时的衣服，从我的记忆还足够到达的深处走出来，微笑或者沉默，说一两句早已旧掉的话语。火光映着面孔，我认清每一个人：童年的哥哥，表姐，病着的祖母，坐在座位前方的L君，还有和他相爱的女孩。

一个充满疼痛，也充满爱与悲伤的夜晚，就这样被造就。

哥哥和表姐丢失了当时的天真，他在奔波，她在劳碌。祖母在夏天永久睡去，我未及一句道别。L君带着他心爱的女孩，消匿在我１８岁的冬天，不复相见。

这是多么幸福，又多么残忍的夜晚。让我这样把来处的足痕仔细抚摩。

让我得以，在人事皆非的此时，同当时的你们围坐倾谈。

那些，都是曾经的如果。那些，都已是往事，疏淡在失去和获得的体触里，惟余微妙。

小鹿讲的笑话：从前，一棵洋葱，走着走着，就哭了。

为什么，所有的故事前边，总是加上从前。这个笑话，是禁不住细想的，你若从这里纵身而下，便会发现，谁不是那一棵洋葱呢。只是，哭的内容不同罢了。每个人都是母亲用水做的。真正的人，总是被泪水泡大了，一些人流出来，一些人独自饮下。

空说，在抑制悲伤，而悲伤是因为思念，是命轮里一季又一季的风雨和脚步。我看着这些字，想起曾经一起走过的路灯几盏，忽明忽灭的。后来，我们终于也都会忘记。思念飞着，为彼此不同的期盼。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澄澈透明的蓝。

窗外，远处的屋顶尚有残雪。又是多好的一天。我深深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