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

朱有可爱的小耳朵,人说,那是元宝耳朵,有福气的。认识她的那年夏天,九月,她穿了白衬衫站在我面前。一个调皮的女孩子,躲在座位里看金庸,打打闹闹的,没有心肺的模样,留着齐整的短发,卡着亮晶晶的发卡。从没有料想,她就是我最亲密贴心的伙伴了,一辈子的朋友。有小耳朵的朱,孩子气的朱,爱生气的朱,坐在她身后的我喜欢把她想象成卡通人物,画在她的笔记本上。朱喜欢本子上戴眼镜的小女孩。我叫她小木棍儿,因为,朱是太瘦的。那么,她的耳朵,也便成为“木耳”。下雨的日子,总是笑说,又会受潮长出木耳了吧?朱会乐呵呵回答,好啊,要是长了就送你吃。

这样想起来,嘴角就浮现天真如旧的笑意。我的小耳朵朋友。有福气的朋友。我们有许多的秘密,从那小小的耳廓间保藏,我们有太多的笑语,被小耳朵听见。小耳朵也喜欢知道,小女孩的悄悄话。

耳朵,身体上最脆薄柔软的一块骨头吗。我可以看见,阳光透过,笼在你耳朵上,是一层微红的明亮。感觉是春风和暖的下午,我一个人站在开了白丁香的庭院。想着整个肉身的虚无梦幻。人是完美的,被创造出来,各自独立思想着生存,也独立着寂寞。我摸摸自己的耳朵,它有适宜的温度,我又捏一捏,就发觉生命里所有细小精致的秘密,都藏在它柔韧的轮廓之下了。那里的血,大约是最真实而鲜活的。所以,小孩子才会被取耳血,作化验的标本。我想,那是并不会很疼痛的,因耳朵,终究是一块骨头,而不是敏感的血肉。虽然,它是那样一块,引人怜爱的骨头。

圣经中讲,女人原是男人的一根肋骨。我觉得这说法美妙。也想象,自己,本是长在爱人身体的一根骨头,走失掉,又长成一个美丽的女子。想我的爱人,等着他的肋骨长大,满怀着期许和善良。但是,我却又更愿意把这故事变形。我更希望,自己原是爱人的耳朵,骨头中那最温柔深情的一块。在我还没有长大,他的世界是全无声息的。当我们终于在失散后相遇,直到那一刻,他才听到整个世界。听到浮动的风丝酝着草籽的淡香,听见白鸟的翅膀载了晨曦的光飞向四季,听着我,轻轻的言语,和歌唱,在他的耳畔。一切,在刹那里鸣响,在刹那里获了生命。那将是幸福的归宿。即使,这是不可奢求的,我也愿意妄想。我们是这样,命定中要一并奏鸣双耳的脆弱的。

谁在你的耳朵,缓缓吹气,又狡黠地笑。谁冬天冻红了耳朵,站在十二月的开端,叮咛一句,记得多穿衣服。我用围巾把自己包裹,走在终于结冰的世界,听见寒冷从耳侧驰过,呼呼作响。我并不灵敏的听觉呀,在这个时候变得多愁善感,它听懂了那其中的言语,寒冷走了很久,来到这里,寒冷是翻越了万水与千山的阻隔,来赴一场从不变更时间的约定。让人们在冬天冷静,用暗淡消沉的天空,治愈和平复所有无从放逐的疼痛。那样,在另一个开了白丁香的春天,我们又能够穿上碎花布的小裙子,在树丛里寻觅有5瓣的花朵,来在热望里实现那一个有关幸福的传说,或者奇迹。这些,都是我们必定要经过的。要记得,阳光终究会透过你的耳朵,光亮亮的微红。

我将沉淀,和静定,在零度之下。没有任何事情,是真正值得悲伤。

冬至那一天,是要吃饺子的。不然会在严冬里冻掉耳朵。22日,那天我会记得。我会好好爱护它,不让它受一点伤害。去年,同宿舍的伙伴一道步行着去吃饺子。学校傍边的餐厅挤满了为了饺子而来的人。我们只好,走更远的路。却没有吃到水饺,最终是成都小吃的蒸饺。很好吃,但是,少了水的灵气和滋润。而无论如何,那个冬天,我们的耳朵都保住了,没有被冻掉,甚至,也没有冻僵过。我们最柔软的骨头,安然地长在我们的肉身,继续聆听,也诉说,爱与被爱的消息,还有,离别与想念的温存和苦楚。耳朵都听见了,耳朵告诉了我们的心灵,耳朵会悲伤,耳朵也会感觉幸福,小心翼翼酿着花蜜。

良也长着小耳朵,和朱一样的,元宝耳朵,有福气的。我就相信,他们都会拥有最美好的际遇,来享用生命的全部。我没有像曾经那样,用尺子去丈量耳朵的尺寸。我只是看他的耳朵,小耳朵,更显脆薄深情的双耳。用手机拍下来,独自的时候看一看,就有天真的笑意。我仿佛还是那个和朱一起大声唱歌,放学回家的小女孩。让我任意放肆吧,在你们的爱里。被宠爱,被宠坏。

我的夜晚落下来。没有雪花的声音,但耳朵懂得,那将不再遥远了。

十二月,是我们坐在空寂的天地,一起听见的。

  


换了紫色格子布的页面,有淡淡的甜味
正在播放的歌曲—《By The Cathedral》 Keren Ann
歌声清澈的法国女人.

BytheCathedral

Darling
Iwillremember,darling
I’vebeen
Mellowandtender
I’veseenwater
Bythecathedral
Underthemaple
ItwasinApril
Youworearaincoat
Bythecathedral
Iwasn’table,Iwasunable
Someday
Youwillforgivemedarling
Someday
YouwillbelievethatI’veseenthunder
Bythecathedral
Underthemaple
It’swasinApril
Youworearaincoat
Bythecathedral
Iwasn’table,Iwasunable

心爱的人
我会记得,心爱的人
我曾经
芬芳,温柔
我见到过水
在大教堂旁边 
在枫树下
那是四月
你穿着雨衣,在大教堂旁边
我不能够,我不能
会有一天
你终将原谅
我心爱的人
会有一天
你将相信,我听到过雷声
在大教堂旁边
在枫树下
那是四月
你穿着雨衣
在大教堂旁边
我不能够,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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